— 木杪载朽 —

【添望】接班

“记得高二那年曦哥和林哥来咱们学校干嘛吗?”盛望突然问。


高天扬一头雾水:“上竞赛课啊。”


盛望随即打了个响指,说:“我俩就是回来干这个的。”




门开了,曾经的少年长成了大人,其实没长高,但气质就是跟当初不一样。


“徐大……不是,”盛望话到嘴边又赶紧把“嘴”字憋了回去,“徐主任?”


徐主任好像还不知道他和江添复合了,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也许是觉得这话有些唐突,他又开口道:“我来找江添。”


“您先进来吧。”


坐在沙发上的徐主任眼睁睁看着盛望敲响了卧室的门,嘴里还叫着:“哥,徐大嘴找你来了。”


躲过第一次没能躲过第二次。


明明已经很多年没提,再见面他还是极其顺口地把这仨字直接秃噜了出来。


于是意识到什么的某人当即躲进卧室,顺便扔出来一只江博士。


被当面叫了外号的徐主任一头黑线,好你个盛望!


客厅跟卧室还是有点距离的,任凭盛望整个人与门板融为一体也没能听清他们究竟聊了什么。


徐大嘴好像说了声“谢谢”?


再后来,玄关处有声音传过来,盛望打开房门,人已经走了。


“哥,你俩聊什么了?”


“聊事。”江添转过身来搂他,就答了俩字。


盛望心说你就不能直接讲什么事吗非要我继续问,但没办法,人是自己选的,于是只能再问:“就徐主任这个身体,有什么事打个电话不就好了,还飞过来找你?”


“他来谢我,说这样比较有诚意。”


“谢你什么?”


“谢我去附中讲竞赛辅导课。”


“哦……啊?”




公司好不容易给批了长假,盛望还想着跟他哥去哪儿玩玩,这下全都泡了汤。


最开始是赵曦牵的线。人曦哥跟林哥约好不知道跑哪儿鬼混去了,还算好心地帮徐主任物色好了下一任“受害者”江添。


但巧的是,大家不约而同地没告诉他二人复合了,以致于徐主任在看见盛望时突然变了卦。


盛望这化学成绩,不来讲课也太可惜了,所以……


原本定好的江添,变成了江添盛望两个人。


“我们就应该早点订好机票。”盛望说。


但他也只是嘴上说说,毕竟这事是江博士同意的,他也没什么意见。




卞晨现在是附中a班的班主任,据说还是花大价钱从一中挖来的,教英语,心境跟当初相比有了质的改变,一路上没少聊英语竞赛时期的自己干的傻事。


二人跟着他往明理楼走,就像当年盛望刚转学过来,被徐主任领去a班一样。


其实也不是记不得路,但毕业后盛望就屏蔽了关于附中的一切,更不用说江添身在国外,怕是也不清楚……就是想好好看看,这个多年没回来的地方。


附中的变化挺大的,但依稀能看见从前的影子。


好像就是在几年前的这天,盛望把写着自己的笔记本偷偷拿给了高天扬反被杨菁公开评价“狗爬字”。也正是这天,他和江添因为没听讲一起被杨菁罚站了整整一节课。


盛望正想着,余光看见了熟悉的荣誉墙。


“嚯,我怎么还在上面呢?”他指着荣誉墙上自己面无表情的照片问,这才发现江添的照片就在自己右边,“诶?哥你也在。”


卞晨说:“不清楚,可能是学校觉得你俩太优秀了,留下几张照片供后人景仰吧。”


盛望总觉得他这话是在骂人。


“你怎么这么好骗?”江添说。


盛望:“啊?”


“荣誉墙又不是专给在校生用的,你往前看看。”江添说着,默默上前把自己和盛望照片上的爱心抹掉。


盛望目光向左移。还真是,他俩那半壁江山都还在,再往前甚至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赵曦。


他沉默片刻,用手肘捅了捅江添说:“哥,你觉不觉得咱俩这照片有点夫妻相?”


“拍得跟通缉令似的,你还能看出夫妻相?”


盛望:……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觉得像通缉令吗?




话题聊到徐大嘴,盛望问:“卞老师,徐主任不知道我俩和好的事啊?”


卞晨吃狗粮吃到饱,冷不丁被他这句“卞老师”给整不会了,谦虚几句才说:“本来都没打算让徐主任去,临时决定的,去得急,大家也没跟他多说。”


“一个电话的事,怎么还特地跑一趟?”盛望打心底感觉不是单纯的“诚意”。


“你说这个?因为一切费用学校报销啊。”


“……”


盛望笑得伏在江添肩上停不下来,正是课间,帅哥养眼,不少人往这边看。




二人还打算去看看以前的老师,招财、老吴都见过了,可惜没见成菁姐。


“杨菁老师待产呢,上个月刚休假。”卞晨说。


“跟庄老师修成正果了?”


“嗯。”


盛望感慨地说:“这么多年不容易啊。”


江添补了一句:“二胎。”


卞晨点头说是的。


“?”


我去——不是,哥你怎么知道的啊???


江添被他丰富的面部表情逗笑了,但没解释,气得好奇心拉满的盛望抓耳挠腮。


后来他才知道江添跟附中断得并不彻底,五六年的失联也只是跟他一个人。




盛望本以为竞赛课上的自我介绍会很尴尬,没成想这帮小崽子个顶个的自来熟,跟当年的自己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家对他们早有耳闻。一方面是因为颜值,荣誉墙上的爱心来自不少学妹,a班的几个小姑娘也在其中。这下见到学长本人,简直高兴得不能自已!


另一方面是因为流传在学校表白墙、八卦墙的校园传说,他们当年那事闹得挺大,传着传着就引申出了许多稀奇古怪、虐恋情深的版本。


其实当事人不是很想回忆起故事最痛的章节。积年的伤已经结痂,硬用指甲去勾只会更痛,未来还很长,不是吗?




盛望的自我介绍非常顺利,但他有点担心江添。


江博士除课堂内容一句闲话不说,一开口就要巴不得冻死人,课堂氛围异常沉默,所以——


盛大少爷勉为其难给他当了个捧哏。


江添:“能兼得竞赛成绩和考试成绩的人少之又少。”


盛望:“对。”


江添:“但也不是没有。”


盛望:“嗯,比如我。”


……


总之,盛望算是成功让a班学子明白了一个道理:别光看人长得帅,脸皮有多厚你永远都猜不出来。


江添看着坐在最后一排好整以暇的人,有一瞬间的怔愣,好像他还是那个自我认知准确的望仔,学不会谦虚,只知孔雀开屏。




竞赛课中途的休息时间,女生们聚在一块聊八卦。


“话说你们注意到江老师的手机没有啊?”


“没诶,怎么了?”


“上面有个鸟毛挂件,特别好看。”


“你也看得太细了吧?”


“鸟毛挂件?是不是灰蓝色、挂扣黄铜色还有花纹?”


“对对对,你也看到了?”


“哇你们的视力都是5.3吗?”


“我在盛老师手机上看到的。”


“我的天,八卦墙的传说该不会是真的?”


……




学校当然不会拿他俩当工具人压榨。竞赛课不是天天上,他们也不是次次都来,空闲的时间就很多。


盛望总算是知道自己纠结他跟江添关系的那段时间为什么总能碰到赵曦、林北庭二人了,因为重返母校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哪儿都想逛逛,再走过熟悉的教学楼,人不知不觉地就会陷入回忆……


个屁。


路痴本痴已经连笃行楼是哪座都不记得了,嘴里还振振有词:“这不能怪我啊,我都多少年没回来了,教学楼肯定都装修过了。”


嗯,确实装修过,但只是重新粉刷了一下墙壁,认不出来绝不至于。


“我真的记得,过了这栋楼就是‘喜鹊桥’……”


喜鹊桥。


一想到喜鹊桥就会想到运动会的腿伤,一想到腿伤就会想到江添背他,想到某人大半夜冲出来领他回宿舍……


“原来那么早啊。”


原来那么早,我就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高中时的很多事情盛望都记不清了,但一涉及到江添他就记得比谁都清楚。这种清楚是在分开后,他意识到记忆在褪色时开始的,不想忘,不愿忘,不能忘。


所以他记这些比记文言文还熟。


我记得你,记得年少的悸动,记得你眼中满是我的模样。


一直记得你。


所以如果我们重逢,我可以不用纠结,不用犹豫,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我还爱着你。




修身园已经不是小年轻们约会的场所了,夜里跟白天一样的清净。


他们当年是匆匆走过,此时却慢悠悠踱着步子,蔼蔼林木中,二人的脚步声成了唯一的声响。




第二天江添难得地没下厨,买了早饭。盛大少爷兴冲冲地打开了白色的餐盒,里面是一排整整齐齐的……


油炸小馒头。


盛望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江博士,我想请问你买这玩意是要气死谁?”


“回忆青春。”江添说着往他嘴边夹了一个。


“你看我像是有心情吃这个的人么?”


说这话的人随即叼走了小馒头。


“咱们这算不算接了曦哥林哥他们的班啊?”盛望晃着凳子问。


江添没问接的是哪方面的“班”,也没回话,直接把手机界面拿给他看。


是赵曦的发来的微信,一大串的语音被转成了文字,最后一句是很简单的八个字——


讲出风格,讲出水平。


盛望想了想赵曦的语气说这话,没忍住笑了出来。


接班归接班,但他们的人生轨迹终是不同的……嗯,风格。


“望仔,玩得开心么?”


这回轮到盛望不答话了,他仰着头去勾江添的脖子,像他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其实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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